韩芳♦民国时期宛东匪患纪略

李四占工作室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民国时期宛东匪患纪略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韩芳作品

      1921至1932年间，中原地区军阀混战，人民流离失所，不少人家家破人亡，河南南部胆大的部分饥民为了生存，铤而走险，啸聚山林，打家劫舍，暂时存身保命，大批难民纷纷效仿，以致当时土匪多如牛毛。

　　豫南俗称土匪为“蹚将”，他们大多是种庄稼的穷人，也有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，领头的，多是玩过枪的村寨枪手和打散的军阀武装人员。这些人每到一地，先由竿匪中略通文墨的，写“贴子”，上写“某某村庄晓悉，因使用不便，要钱多少元，三天以外五天以里交齐”等语，再写上“如不给，鸡犬不留”等狠话。也有“派说头”，就是派一个能说会道的前去通知要粮款，讨价还价，威胁不同意的就牛羊财物统统拉走。也有拉着有钱人当“票”，拷打逼钱，恐吓没钱撕票。


民国时期的土匪武装


      当年饶良地带发生灭绝人性的火烧下宋、血洗葛庄、屠杀洗劫刘胡庄等等事件，大多是北边宝丰、郏县、鲁山等几个县南下的土匪，勾搭本地土匪所犯下的滔天罪恶。

　　饶良及泌阳县一带知名的竿匪，有崔二旦、安团、老王泰、老洋人、王德功、宋老年、李文胥、牛绳武、王友、李水沫、崔占标等多股。外地土匪，当地人称为“老北头竿”，“牛疙瘩”曾盘踞过饶良镇。王德功“王和尚”在1925年五月破饶良寨等地，在地方志《饶良镇凡人轶事——双手打虎》中有记载。

　　饶良当时属于泌阳县，本地出名的大竿首，有王恒贵、贾林汉、薛正礼、丁万林、姬长林、张心。这几个人没当“蹚将”的时候，都是好人模样，在当地有一定影响和号召力，因而能够拉竿聚众。

　　王恒贵 饶良街人，约生于1900年。在饶良街靠近官井南边住。（当年饶良街上水井都是个人所有，唯有老县衙后是官井，都能去担水）王家老宅院传说是古县衙遗址，齐楚的楼房院落，是王恒贵的上代所建。其父王老丙，传说心硬如铁，百折不回，做生意赚过大钱。当时官银在库中丢失，他受人陷害，被官差当嫌疑人捉拿，在南阳被官府逼供，脚趾甲被拔掉了，他仍坚称无罪，不承认，不画供。当时的官府也算公正，因为没有供词和证言，王老丙最终被无罪释放。

　　王恒贵是家中老大，上过私塾，时人称他“仪容丰俊”。比同龄的人聪明干练，从小就是娃子头。十几岁时经族人介绍，父亲把他送到泌阳县城一个金货店“学相公”（即学做生意），在店内几年，混出了人缘和好名声。

      他在生意场上结识了泌阳城东的几个不安份的人，他们又联系北边的土匪，不时结成三五一伙，偷偷摸摸在泌阳县城周围做案。众人劝王恒贵当头领，说“蹚将”比做生意来钱快，被王婉拒。几个匪徒不甘心，一次，有个姓古的联系北边的大股竿匪，洗劫了大磨街附近两个小村，扬言王恒贵是“大架子”，是他领人前来。王恒贵洗不清了，众人捧他当头头儿，进村劫掠“骑马不下背”。无奈之下，王恒贵架竿当了匪首。

      后来外地来的土匪，有多股结交王恒贵。但竿匪多数在外地抢掠，兔子不吃窝边草。到春节竿子们需选地方过年，在饶良街的竿首牛绳武立即给王恒贵打招呼，想在饶良地盘住。王恒贵要求他们不准扰民，公买公卖，竿首答应下来，过年时很平稳。

      有一支竿匪住薛岗村，王恒贵也这样“关照”一番。因而当年在饶良过年的土匪，和百姓没有发生过冲突。有一回，本街的青年李合松，见土匪剃头，恭敬地说“老总们剃光头过新年哩！”谁知犯了匪帮的忌讳，竿子起来掂枪就撵，李合松吓得跑到王恒贵家，土匪才罢手。原来光字是土匪的忌讳，剃头是掉头的意思。

　　王恒贵的大队人马在泌阳东驻扎，有事儿可调来外股人马，所以本地人一般不知道他带领的蹚将的人数。

　　王恒贵自知一上蹚将之路，脑袋就拴在裤腰上，提着头过日子，因而给他提亲，他从来不应承，怕耽误女方。自己的亲兄弟王恒太十几岁时，他就叮嘱好好念书，绝不叫沾土匪中的事儿。

　　1927年，冯玉祥主政河南，泌阳县知事改称县长，清乡剿匪，王恒贵被捕。他的匪众在南山大磨一带有罪恶，百姓集体去县政府控诉，王恒贵被正法，时年三十岁。

　　贾林汉  饶良河东刘庄人。他语言得体，青年时即广交朋友。当时，有些竿首起事后丧命，土匪群龙无首，贾林汉借势聚拢，拉了几百个人，自任竿首。贾林汉认识社会各界的人多，地方很多乡保长都是他的朋友。他的竿匪以劫财为主，常流动在唐、泌一带的马河西边，从不在饶良本地活动。

　　1930年5、6月间，中共南阳县委孙子栋联系桐柏县刘福僧等人发动起义。刘福僧任总指挥，桐柏县委书记张化先，孙子栋等八人任委员。起义于1930年6月23日举行，计划攻克桐柏县城后，在鸿泥河一带山区进行整编，成立红九军二十五师一纵队，随之攻克唐河县、泌阳县城，建立革命根据地。

中共泌阳县委委员刘黎阁到饶良，分别与贾林汉和唐泌交界处的马西有、马德义部做统战工作。贾林汉拥众300余人，同意与共产党合作。马部共计千余人，也答应必要时武装支援红军。

      同年12月，鄂豫边红九军一纵25师攻克桐柏后北上，计划攻占唐河。南阳中心县委指示泌阳县委，武装暴动，策应25师解放泌阳。贾林汉、马德义两部千余人迂回到泌阳县双庙、赊湾一带待机攻城。红九军25师攻克唐河，东进泌阳，途经毕店时遭遇不测，没能成功。

　　1949年，泌阳县公安局拘留调查贾林汉，泌阳县委原在饶良做统战工作的委员刘黎阁、后来到饶良的县委书记张旺午，都知道贾林汉曾跟泌阳地下共产党合作的情况，经他们证明，贾林汉后被认定无大罪反而有功，礼送回饶良家中。贾林汉虽当多年竿首，因帮助过红军而寿终正寢。生有五男二女，家族人丁兴旺。

     薛薛正礼正又名“双二少”，是茨园村薛氏家族第21世，“堂”字辈。饶良东南八里的薛岗和茨园这两个村，相距里许，有不少的世家和大地主，人口多，竿子也多，是附近没人敢惹的大村落。那些夜聚明散的扒竿们，人们连他们的佃户都不敢惹。



民国时期的土匪武装


      1920年前后，大股土匪多了，也曾到茨园寨门口放过枪，贴过要钱的告示，但只叫空，村里没受过大灾祸，后来在寨外点了几个麦秸垛。土匪叫过场，地主和有钱的家慌了。有的想进城，有的想买枪自卫，有聪明的人找了几个穷族人下水去当蹚将，以毒攻毒，并暗中保护村寨。

      薛正礼就是本族架起来当竿首的，他高挑身架，言语和气，贫穷而不失气度。他排行老二，小名叫双，人们尊称他为“双二少爷”。

      茨园有外寨内寨之分。内寨中间一排东西共三个楼院，因家业败落，薛正礼只在东楼东边有三间房，一个小院。自从双二少当了蹚将，拉起了人马，外地本地的大小股土匪，走到临近茨园、薛岗、薛洼地界，都小心谨慎，骑马的下马牵着走，避免和双二少竿子发生冲突。双二少要钱物发单子到十里以外，隐藏自己名号，以李水沫竿子的名义发。

　　他带人归到李水沫的旗下，当了二把手，俗称“二架”，带着匪帮到外地烧杀抢掠，过年回薛岗盘踞，不扰乡亲。

      薛正礼干了个很惊人事儿——将一个被抓的少年学生票，认做干儿。这个干儿，就是后来知名的大作家姚雪垠。

      当年姚雪垠是在信阳上学返还邓县老家时，弟兄二人被李水沫竿子当肉票关押。薛正礼婚后无子女，看姚雪垠白净儒雅，有大家的做派，就认下了他做了干儿。叫姚雪垠去他家过年，百天后送姚雪垠返乡。这个情节，姚雪垠在他著作的《长夜》中，有详细讲述。

　　解放后，薛家曾找过姚雪垠先生，但他不愿承认这回事儿。

　　北京某电影公司赤野等人，想按姚雪垠被土匪抓走的路径寻踪，拍一部电视剧。他们委托苗店刘万营老师，调查茨园村薛正礼住址及其人事迹。刘老师组织薛永彬、永群弟兄，韩芳、宛昌弟兄，苗店初中的白金海老师一行去茨园。在薛正礼族人本全、海松二位和邻居热心介绍下，看了双二少所住过的院落。得知薛正礼处事公正，在竿子里不贪财，始终不太富裕，解放后划为贫农，已搬迁到泌阳县盘古山下一村庄居住，薛正礼得以善终。有一儿媳现住茨园。

　　丁万林，丁桥村人，弟兄们多，家境贫寒。成年后投奔唐河土匪宗万林的队伍，胆大英勇，在匪众中有了威望。竿首战死，众人推举丁万林为首，遂拉竿聚众，声势浩大，在宛东三县赫赫有名。

　　丁万林在葛庄有一银匠好友，一次丁万林悄悄看望银匠，被葛庄人知晓，说银匠通匪，被处极刑而死。丁万林知道银匠被冤，大怒，遂联系老北头大股竿匪，共千余人包围攻打葛庄。葛庄村戒备森严，土匪攻打三天没攻开，自己人却死伤众多，匪首怒不可遏。也活该葛庄人遭殃，恰恰天降大雨，守寨的火炮火枪捻子受水点不着火，被土匪一拥而上，除一小部分人打开东北寨门逃生，葛庄几乎灭绝。

　　葛庄人后来知道是丁万林所为，对他恨之入骨，寻找丁万林复仇。有一年饶良街起会，葛庄人带枪在饶良大会上寻找仇家。饶良北街张长运，排行老三，小名叫张灶伙，长得酷似丁万林，为人谨慎，是个老实人。被葛庄人抓着：“可逮着你丁万林了！”

      张灶伙吓得高声大叫：“饶良街人都来看看，我叫个张灶伙，我不是丁万林！”街上办春会人员立即上前证实，才知是抓错了人。

　  姬长林，饶良北街人，佃农出身，在郝寨务工被竿匪掳走，加入土匪队伍。凭机警和勇敢不久升为头领，率众活跃在北边罗汉山一带。他没贪欲，不管叫场、赎票、抢掠等款项，按土匪规矩分配，家庭始终贫穷，以公平服众。后死在土匪队伍中。

　　张心，又名张小心。1910年生，饶良西街人，后来搬到锁刘堂村住。穷苦出身，他天生机警，孤胆敢为。1924年15虚岁，入土匪群中。出去几天就牵回来一只牛娃，遂鼓动同龄的几个小伙伴当蹚将，说这样来钱利索。他泼皮胆大，不要命不要脸，随竿首转战多个地方，成为小头目。身上攒了些钱，又结识了竿匪中的旧军官们，长了见识，知道些外部世界大城市的事儿。

      大约1931年，他们打开了确山某村寨，掳掠了一个大地主家正读书的姜姓女子。随后，他和一个土匪团长商定后，带这个女孩去天津市一租界，租住在第五层楼。



民国时期女性服饰


      女孩万般无奈，和他不冷不热过下去，生了个女孩。两个人出身不同，根本合不来。一天，姜氏忽然和颜悦色地对张心说：“嫁鸡随鸡，嫁狗随狗，现在已经有了女儿，就是一家人了。但确山县娘家快两年了也不知道我的音信，你带我写的信去一趟，也认认亲。”张小心整理衣物带上信件，坐火车到了驻马店。女方家里一听说小姐有消息，非常高兴。但一看小姐所写的信，马上变脸。

      原来信里说：“去送信这个人，就是当年抢我的土匪张心，你们立即宰了他替我报仇，不要再管我了，我没脸活在人世间。”张心不识字，被姜家抓起来之后才知道咋回事儿。看事已至此，他央求说，我罪有应得，只求你们能给我饶良老家捎个信儿，知道我死到这儿了。

　　乱刀砍死张心后，姜家按书信地址去天津，但姜家女孩己携亲生女婴从五楼跳下，双双身亡。


后记：2021年郑州水灾后疫情来临，笔者属防疫高风险地区，隔离在大酒店里。没带双二少的有关资料，凭记忆写了薛正礼“双二少”。篇中的人物事迹笔者从小就听街坊老人讲过，并见过他们的家人。尤其张心是笔者父亲的同龄人，按乡里邻居规矩应称呼“心叔”，听他的事情更多。此文虽写的言语不多，但是实事。抛砖引玉，希知情者再补充扩大篇幅。笔者没有资料，仅凭记忆写下宛东饶良匪患一文，定有疏漏和不妥之处